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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18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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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章 18

顧衍要去的桪晤齋與宋雲舒要去梁園恰好在一個方向,所以,兩人從槐花巷出來,便一前一後的走著。

宋雲舒在前。

顧衍在後。

巷道周圍靜然,耳畔只餘風過樹梢間隙帶起的簌簌聲。

拐出槐花巷,又回到長安街上來,這會兒剛至隅中,街上人潮不少,每家鋪子前都有不少人。

熱熱鬧鬧的,充斥著市井煙火氣。

梁園在玉京街街頭。

路過街尾的醉仙樓時,宋雲舒往裏頭瞅了一眼,一樓大堂內已經坐滿了人,全是等著上菜的食客們。

從醉仙樓又走出去百十來步,杏雨終於忍不住,她輕輕拽了拽雲舒的袖子,“小姐,你覺不覺得世子爺最近怪怪的。”

宋雲舒微微側首,朝身後的人看去一眼,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視線,雲舒刷地一下轉過頭,“有,有嗎?”

“怎麽沒有?”杏雨壓低嗓音,湊到雲舒耳邊,小聲道:“小姐,你沒發現他今日都不在言語上挑釁你了嗎?擱以前哪回不是跟你吵得不可開交才罷手的?”

“還有啊,小姐你不知道,上回在晉王府上,奴婢替你回去取落在席上的披風,奴婢剛出院子,遠遠聽著顧世子跟瑤華郡主理論,他言語中像是在極力維護小姐。”

宋雲舒啞然,不太相信杏雨剛才所說,一雙美眸睜得大大的,“有這事兒?你該不會聽錯了吧,他維護我做什麽?”

“我跟他關系這麽不好,他吃錯藥了吧?”

“小姐,奴婢剛才就想說了,世子爺今日老是看你,你有覺察到嗎?”

宋雲舒:“......”

她沒事覺察他幹什麽?

“奴婢懷疑世子爺看上小姐了。”

宋雲舒嚇一跳,覺得杏雨越說越離譜了,“別瞎說,他怎麽會看上我?”

“他不喜歡我的。”

“我也不喜歡他。”

說不清想要證實什麽,宋雲舒又朝後看去,這時,顧衍正好踏進桪晤齋的大門,捕捉到她的視線,他亦回望過來。

清冷矜貴的公府世子,立在那兒,如挺拔的松柏懸於巍峨之巔。在進進出出的人群中顯得鶴立雞群。他嘴角含笑看著她,眼神清濯,面目柔和。

怎麽看,都不符合,他倆以往的相處態勢。

宋雲舒斂眸回想。

他一向看她都是不帶正眼的。

眼下......

宋雲舒咻的一下回過頭,別扭得不行。

“杏雨......”宋雲舒一臉頹然,她拉住杏雨的胳膊,腳下步子生風,“快走,快走,這地方太奇怪了。”

人也奇怪!

她在心裏默默補充道。

......

主仆二人匆匆趕去梁園,梁園那邊正在搬運屏風、桌椅還有一些大的擺件,宋雲舒看了幾眼覺得無趣,梁玖這會兒實在忙,也沒功夫搭理她。

宋雲舒受不了裏頭桐油和髹(xiu)漆的味道,頭昏腦脹的,呆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退了出來。

饒是如此,空氣中桐油的味道,仍是縈繞不散。

她最是聞不得這個。

宋雲舒疾步走到一處還未上漆的涼亭,抱著一側的廊柱幹嘔。

梁玖嚇壞了,忙扔下工頭,走過來,問道:“雲舒,你怎麽了?”

“桐油味兒,難受......”

宋雲舒捂著口鼻,聲音嗡嗡的。

杏雨先是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,隨後轉步走到石桌旁,拿起涼亭中的水壺,倒了杯清水,“小姐,喝點兒吧。”

宋雲舒捏著絲帕捂住鼻,將杯子裏的水一飲而盡。

胃裏稍稍好受了些。

梁園的整體裝飾已近收尾,刷漆也是最後一道工序。前些日子,宋雲舒過來已是刷過一回了,那時頭遍漆油的味道早散了。

如今這些味兒,是這幾日新刷的。梁玖深嗅一口,他自己感覺空氣中的桐油味兒不算重。

但他不知道雲舒聞不得這個,見她嘔得小臉煞白眸底泛淚心疼壞了,趕忙拽下腰間的香囊遞給她。

“裏頭有薄荷、冰│片、龍涎香這些提神醒腦的藥材,我出門暈船時常用,效果很好。”

“你試試。”

宋雲舒伸手接過,放在鼻下嗅了嗅,剎那間,一股清涼香氣直沖天靈蓋,讓她混沌的腦袋重回清明。

梁玖看著宋雲舒仍是一臉懨色,歉意問道:“好些了嗎?”

“沒事兒。”宋雲舒擺擺手,看廊下忙碌的工匠,對身側的男人道:“你回去吧,不是什麽要緊的毛病。”

“我坐一會兒就好了。”

現下,正好有幾個管事從月亮閣過來尋梁玖,又是需要他定奪的采買的大事。

幾人就站在離涼亭不遠的抱廈處,他們商量了半天,眼瞅著還未定奪下結果。

宋雲舒看梁玖實在抽不開身,幹脆領著杏雨走了,省得她在這兒,梁玖既要管雜事,又要照顧她,影響園子的施工進度。

梁園預計著乞巧節那日開張,現已是六月,細算下來,工期很趕。不少人在盼著它掛匾開張。

宋雲舒便是其一。

宋雲舒手上有不少銀子,平日她娘便時常教導她姐妹二人,女子嫁人後婆家不一定願意讓她們拋頭露面,因而,趁做姑娘時,早些謀一條長久的生財之道。

如此,以後哪怕嫁人身處後宅,也有源源不斷的銀錢使。

自始至終,宋雲舒沒想過以後不成婚。她很清醒,這不是她可以肆意生活無懼他人眼光的那個時代了。

哪怕作為高門貴女,爹娘已經足夠疼寵她,且說白了,在她家之上還有皇權,在九五之尊的威嚴面前,什麽都不值一提。

包括他爹手中的權利。

雲舒唯一奢求的,不過是能夠晚一點嫁人。

她又何嘗不知道,她爹的官位太高,連嫁人都不一定能如願,索性,她幹脆對嫁人一事聽之任之。

兩情相悅太難,不如相敬如賓。

在這男尊女卑、人分三六九等的社會,她沒能力反抗世俗,她也只是希冀,若是以後婚事不如意,那她能多些傍身的本錢也是好的。

宋雲舒很清醒。

——男人在金錢面前一文不值。

然而,錢莊的利錢太低,只有找到合適的長久營生,才能把手中的銀子利用到最大化。

一番考察下來,宋雲舒發現,梁園便是那個最好的投資項目。

而梁玖與她關系卓絕。

因此,她毫不猶豫將手上的銀錢全部投進去了,梁園一日不開張,她便一日不能進賬。

她慌啊!

連章氏都半開玩笑地取笑她,說不知道怎麽生了個財迷女兒,先前大手大腳地花銀子可沒見她眨眼的。

現在倒是對她手裏的鋪子上心的很,連一向不愛看的賬簿都願意看了。

宋雲舒聽罷,也只是呵呵笑,她跟誰過不去,也不能跟銀子過不去,不是?

從梁園出來,宋雲舒徑直去了周府,近兩日京中流言塵囂日上,周窈窈越發抵觸出門了。

因而,宋雲舒都是直接到她院子中,陪她說說話,解解悶。

現如今,周家適齡未出閣的姑娘不止周窈窈這一個,前頭貿貿然退了門眾人艷羨的婚事。

周窈窈以後要嫁比鄭家更好的門第,只怕不容易。

再說,自古退了親的姑娘,旁人總是要低看一些的。

周夫人氣病了幾日,等稍好些,便又偷偷開始替女兒張羅起親事來了。

光是這兩日喬裝打扮,低調入周府後院的媒婆,雲舒遠遠地,都瞧見好幾波人了。

宋雲舒十分同情好友的遭遇。

也為她鳴不平。

周窈窈好不容易擺脫爛姻緣,家裏頭又上趕著要再替她說一門親事。

雲舒不止一回的想,這周夫人是安生日子不能過,還是咋的了?非要著急忙慌地把閨女嫁出去。

還得虧她是周窈窈親娘,不然,外頭不知道的還當她是後娘呢?

這也忒急了些。

“窈窈,你娘行事這般不妥,你怎麽不攔著些?”趁丫鬟們都出去了,宋雲舒終是忍不住,將憋在心裏好幾日的話問了出來。

周窈窈聞言無奈一笑,她住的院子臨湖,盛夏時節,臨水之地總是要涼快許多,她拉著宋雲舒挪到窗邊的軟塌坐下。

“雲舒,你莫說我娘了,她也是憂心我的婚事,一著急就有些慌不擇路了。”周窈窈嘆息道:“你不知道,我娘也是被那幾個姨娘給逼的。”

“你也曉得,我家中妹妹又多,姐妹幾個年齡恰又相仿,我這婚事一退,便在前頭攔著她們議親,她們哪肯啊?”

“再說,本來眼瞅著下下月就要成婚,結果......總之,她們便纏著我娘,要早些將我的婚事給定了,不然她們——”

一聽這話,宋雲舒頓時被刺激得差點破口大罵,“怎麽?她們是趕明兒就想把你嫁出去還是咋的?婚事退了自然是要再議的,急也不能這樣啊,莫非一年半載都等不得,是個男人就要你嫁?萬萬沒有這樣的道理。。”

“難道,不事先了解對方品性就盲目嫁過去,回頭又遇上鄭家那樣糟心的,你怎麽辦?”

“囫圇吞棗般忙慌定下的姻緣能有多好,要是好,她們幾個咋不答應呢?兄弟姐妹不團結,成日就想著靠嫁人改命,我看她們怕是也沒那個福氣攀高枝兒。”

宋雲舒故意囔囔得很大聲,這院子裏保不齊有那幾個姨娘的人,這番話算是故意敲打她們的。

周窈窈礙著姐妹情誼不願意提,她這個外人就沒那麽多顧慮了。

她也見不得好友受氣,管它是不是在人家的地盤上,這口氣今日不出,她莫不是要憋著帶回宋家?

她才不傻呢。

說完,她胸口還劇烈地上下起伏著,周窈窈趕忙安撫道:“好了好了,犯不著為了她們生氣。”

“她們算是個什麽東西,你跟她們置氣不值當。”

宋雲舒凝眸:“你爹呢?他不管嗎?”

周窈窈搖搖頭,“我爹哪裏管得住她們,早就躲外頭去了。”

周家後院妻妾之爭向來難分勝負。

三個妾氏都是周老夫人給聘進府裏的,還全是良妾身份,發賣不得。

宋雲舒也不知道古代這些老夫人怎麽回事?怎麽就那麽喜歡給自己兒子房裏塞人。

也不知是不是周家祖墳埋得好,府中幾個妻妾皆是好生養的,周夫人這個正妻就不說了,生了三子兩女。那三個妾氏也個個都有兩個孩子傍身。

周府人丁實在興旺。

而作為一家之主的周大人,天生一副面團般的性格,發妻和愛妾哪個都舍不下臉來訓斥,這才搞得家裏一團亂。

他自己平日裏可以借著公務躲出去,讓耳朵清凈清凈。

可就苦了家裏這些女人們了。

大的小的,全無嫡庶、長幼尊卑。

什麽都要爭。

什麽也不讓。

府裏就沒一日消停的。

周窈窈望著立在湖中啄食的白鷺出神,俄而,才轉頭對好友道:“還是你家中清凈,舒舒,我真的好羨慕你們兄妹。”

宋雲舒微楞:“羨慕我們?”

“嗯。”周窈窈擡眸,看向雲舒,點點頭,“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有那麽出色的兄長,清琤哥哥是出了名的雅正端方,我家幾個哥哥恐怕連他一半兒都趕不上。”

她勾唇,淺淺笑道:

“還有你妹妹,小小的人兒長得那麽漂亮不說,性格也軟糯可愛。我那幾個庶妹沒一個是省油的燈,哪個不是見天兒的盼著我不好。哪像你家妹妹,處處維護你,但凡聽見別人說你一句不好的,她能跟人家拼命。”

宋雲舒笑及眼底,婼婼確實幹得出來這事。

看周窈窈有些意興闌珊地絞著手裏的絲帕,宋雲舒忍不住將她的手拉過來,趁機勸道:

“窈窈,婚事真不能大意,你看,我們兄妹相親是因為爹娘言傳身教,這種東西跟嫡庶沒關系。再則,你娘同我娘都是出了名的良善之人,不是我說壞話,你家庶子庶女就是姨娘沒教育好,成天想著在家裏搞內訌,也不想想,你要是嫁得好了,她們不也能跟著沾光、受益。”

“家族豈是憑一己之力就能壯大的,搞分│裂家族內部謀求個人私利,就是這些姨娘們慣使的手段。”

“你越上心,越失意他們越高興,你可千萬別落入這樣的情緒陷阱裏,讓那些小人如了意。”

周窈窈畢竟與她不同。周窈窈是在一個真正的男尊女卑,閨訓森然的環境中長大的。

思想與靈魂早已被規矩束縛禁錮。

她想勸她,不要同這些上不得臺面的人計較,自己寬心些,少為著別人的想法為難自己。

周窈窈聽進去了,不一會兒又重新展露笑顏,“好雲舒,別憂心我了,你放心,我好著呢。”

“真沒事兒了?”

“嗯,真的。”

兩人又說了一陣話,待天色暗下來,宋雲舒才辭別周窈窈,心無負擔的回了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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